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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闻摘要

走在助学路上的于成学:"豪饮孤独"的大山义工

作者:中国青年报 来源:转载 时间:2011-11-15


  他迈着大步走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,黑皮鞋上早已落满了土。不说话的时候,他紧锁眉头,眼睛几乎要眯成一条线。只有走进农民家,摸着孩子的头,问长问短时,他的嘴角上才挂出会心的笑来。


  整整一天,我们陪着他走山路。很多村庄就在黄土高原上的山窝里,联系外界的只有一条羊肠小道。


  “经常这样一个人在山上走,不孤独吗?”


  “我是在豪饮孤独。”他爽朗地笑了。眼角的皱纹汇聚成一湾“小河”。


  6年间,他靠着一双脚,和“蓝天助学”的志愿者一道,走遍了平凉的沟沟坎坎,走访了上千户贫困家庭,拍摄上万幅照片,通过网站联系资助了500多名贫困生,累计为贫困学生发放助学金超过60万元,牵线搭桥在偏僻乡镇中小学建起“蓝天”图书室54个……


  第一次见到他,是在今年4月。在饭桌上,他端着酒杯说:“别人进庙,都为烧香拜佛。我从不烧香拜佛,走在助学的路上,就是天天在烧香、在拜佛。”


  这句虔诚的话让我们记住了这个西北男人的名字——于成学,甘肃省平凉市崆峒区职业中学副校长。


  “我已经无法停下脚步”


  熟悉于成学的人都说,人一辈子做一件好事或许并不难,但6年坚持做一件事,太难了。


  对这个43岁的男人来说,公益助学是一道令他进退维谷的难题。他坦言:“我现在也想停下来,很想休息。”但每当看见贫困孩子渴望的眼神和家长期待的目光,以及资助人不断寄来的汇款单时,他又坐不住了。


  “我这个人心软得很,哪怕再苦再累,都得扛着。”他苦笑说。今年暑假,他原本打算好好给自己放个假。他已经连续6年都没有一个完整的寒暑假了。但突然有一位来自厦门的爱心人士要捐价值70多万元的图书,给当地偏远的山区学校建图书室,希望于成学提供前期的资料。


  他的假期又泡汤了,“比上班还辛苦”,先忙着走乡串校,摸底拍资料,接着帮忙运物资,建图书室。


  9月刚开学,又有广东的义工社找到他,要求他提供8所乡村幼儿园的资料,要为贫困山区的孩子送玩具。


  凭借漫长的6年间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信任,找于成学的捐助者越来越多。“我已经无法停下脚步,时常欲罢不能。”他说。


  于成学所做的事,看上去简单,却繁琐异常。6年来的绝大部分时间里,他都在往乡下跑,将贫困学生的资料拍成照片,上传到蓝天助学网,然后由全国爱心人士认捐。每走访一户贫困家庭,他至少要跑两趟。一趟采集信息,将贫困学生的真实家庭现状拍成照片,上传到网上;一趟回访,看看资助的钱是不是到了学生的手上,向资助人反馈信息。


  每一次到农村去走访农村贫困家庭,和孩子们在一起,于成学都不忘拿出老师的腔调,教育娃娃们:“今天是我在助学,有一天,我走不动的时候,你们去助学,让我们的爱心永远薪火相传。”


  慷慨与困顿


  在妻子薛亚锐的记忆里,“忙”是这个男人的口头禅,每个月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。


  有一次,于成学好不容易抽出时间陪女儿逛一次公园。玩儿过山车的时候,他严肃地对女儿说:“坐一次过山车花10块钱呢,把钱省下来资助贫困学生多好啊。”14岁的女儿委屈地哭了,扭头就往回跑,回家向妈妈哭诉:“我不要他给我买这买那,只要陪陪我……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。”


  朋友们谴责他:“你把娃娃亏了呢。”他心里既愧疚,又无可奈何。


  他对自己和家人很“抠”,对待农村的贫困孩子,他却非常慷慨。遇到家庭特别困难的孩子,经常忍不住一百两百地掏。


  2010年6月,于成学到平凉市庄浪县大庄乡南湾村三社去捐赠图书,遇到了孤儿胡燕燕。胡燕燕自幼失怙,与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。家中一贫如洗,除了取暖的土炕外,唯一像样的家具是一个旧木柜。但这个农村女孩自幼刻苦好学,当年考上大连大学,正在为学费发愁。


  回去后,于成学忙着四处发帖,动员亲戚朋友捐款。当地一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板看到后,当即答应资助胡燕燕4年的学费两万元。这场爱心捐助最后总共募集了3.3万元,消除了胡燕燕的后顾之忧。类似这样的事情,不胜枚举。


  从做义工开始,他就开始一直贴钱。买相机、配电脑、车费、运费、电话费……不到3000元的工资经常所剩无几。


  同样是老师的张力发自肺腑地管于成学叫“于叔”。这名年轻的老师被于成学感染,也当起了“义工”。两人一起下乡,吃饭、加油总是于成学掏钱。次数多了,张力实在不好意思,要掏钱,却被于成学一胳膊挡住了。“你们年轻人刚买房结婚,还是我来吧。”起初,张力以为这钱可以报销,后来才知道于成学是在拿自己的工资倒贴。


  于成学并不富裕,几年前买的房子因为没钱装修,买不起家具,迟迟没能搬进去,一度只好租房过日子。他很少回家,上班的地方离家40多公里,坐公交车要两个多小时。他自嘲自己“吃的是素食、睡的是素觉”,经常中午在食堂吃5元一碗的面条,闻不到肉味。


  他也曾“富”过。为了改善家庭经济条件,于成学曾远赴广州在一家私立学校教了6年书,挣了20多万元。因为割舍不下家庭,2004年他又返回平凉,从一名农村中学教师一步步干到崆峒区职业中学副校长。也是在那一年,“上了公益事业的船”,再也没能停下脚步。如今,为了买房,他还欠下十几万元的债。


  对于成学来说,生活的困顿不是最令他担忧的。他最怕的是别人不理解。后来他的故事渐为人知后,诸如“不务正业”这样的指责随之而来,有人甚至质疑于成学是不是“偏执狂”、“神经病”。他只好冷言以对:“如果心理有缺陷,助学早做不下去了。”


  活得踏实的“光杆儿司令”


  至少在2010年3月之前,于成学还是默默无闻的。即使在当地,也没有多少人知道。当平凉日报记者找到他时,他一度拒绝接受采访。


  “我都40多岁了,出什么名?人在做,天在看,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了。”他说。


  喜欢写文章的他在文字里这样表明自己的心迹:“我虽然没有足够的钱去直接资助这些贫困孩子,但我却有着充沛的体力和休息时间,于是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做一线义工。”


  “他从来不影响本职工作,都是利用周末和假期在助学。从来都是把身体放在第二位,这点常人难以做到。”崆峒区职业中学校长高四信说。


  大多时候,于成学要一人独自面对山路。偶尔,也会有人被他所打动,但参加一两次活动后,就离开了,又剩下于成学这个“光杆儿司令”。


  他这个一线义工,经常要走山路,随时会遇到危险。2007年9月的一天,他租了一辆面包车下乡送物资,一辆农用三轮车突然从山路上迎面冲过来。他的头撞上玻璃,血溅了一身,跑到医院,右耳朵缝了7针。至今,他头上一小块儿地方还不长头发。


  他曾和“蓝天助学”签下“生死状”——“万一哪天,我死在了助学的路上,与蓝天助学毫无关系”。


  坐在于成学位于崆峒区花所乡办公室兼简易卧室的平房里,谈起死亡,他平淡得就像在谈论一段往事。对自己的身体状况,他比任何人都清楚。在他的抽屉里可以翻出一堆药。骨刺平片、腰痛宁、活络油、肠炎宁、六味地黄丸……


  他患有严重的风湿病以及腰椎间盘突出。这几年忙着助学,病情愈发严重,有时晚上“疼得连身都翻不过”。


  在山路上,于成学满足地对记者说:“是大山净化了我的灵魂,是大山让我感到生命的卑微,在这个浮躁的时代活得不浮躁,活得踏实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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